圣旨砸進我家院子的時候，我正蹲在地上看螞蟻搬家。 黃綢子卷軸滾到我腳邊。 內侍尖著嗓子喊：“搖光接旨！” 我爹娘撲通跪下，頭磕得砰砰響。 我沒動。 那聲音又尖又急：“民女搖光，溫良敦厚，品貌出眾……特冊封為後，擇吉日入主中宮！欽此——” 空氣凍住了。 我爹抖得像風裡的葉子：“娘娘……快……快謝恩啊！” 我盯著地上爬的螞蟻。 “不接。” 聲音不大，砸在地上像石頭。 內侍的臉唰地白了，像刷了層墻灰。“搖……搖光姑娘，抗旨是誅九族的大罪！” 我娘喉嚨裡發出“嗬”的一聲，軟倒在我爹懷裡。 我站起來，拍了拍裙子上的土。“回去告訴他，”我看著那卷刺眼的黃，“誰愛當誰當，我不伺候。” 內侍連滾爬爬地跑了。 我爹癱坐在地上，手指頭哆嗦著指我：“你……你瘋了！那是皇上！是斬風！” 斬風。 這名字像根細針，扎了我心口一下。

我是上京有名的女紈绔。 爹娘為管教我，竟一拍腦門，將我許配給落魄貴族的嫡長子。 他寡言又無趣，古板得像國子學的夫子。 我對著一眾狐朋狗友發誓： 「我姚窈就是孤獨終老，從這裡跳下去，也絕不會嫁給他謝驚鴻！」 半年後。 還是這群朋友。 他們模仿我： 「我姚窈~就是孤獨終老~從這裡跳下去~也絕不嫁給謝驚鴻~」 我回憶起那人泛紅的眼尾，帶著梅香的喘息，如白玉生霞的身體。 輕輕吞咽幾下，拍案而起： 「我發現你們這群人特較真——不跟你們說了，我夫君叫我回家吃飯了。」

我找到謝知凜時，他已經進宮當了太監。 曾經揮毫弄墨板著臉的清高書生，變成了弓著背，掛著阿諛笑容的奴才。 他將舊⽇的定親⽟佩摔碎，還罵了我⼀頓，叫我離他遠點。 可後來，偷偷在生病時照顧我的是他。 在我被⼈欺負時，暗地裡幫我報復回去的還是他。 別⼈說，謝知凜已經不是男⼈了，所以才不能娶我。 於是，我修好玉佩，半夜溜進他的房間，偷偷問他。 「你要是娶不了我，換我娶你好不好？」

車禍發生時，程樾下意識將我護在身👇，被撞斷了三根肋骨。 人人都說他愛慘了我，為了我連命都不要。 可我早就看到了他和金絲雀的聊天記錄。 「蘇蔓身上的疤太丑了，親熱的時候都不敢開燈。」 「她哪有你花樣多，只有在你身上，我才能盡興……」 我默默藏起了手裡的診斷證明。 沒有告訴程樾，他得了白血病。

我死在二十二歲生日那天，死於一場精心策劃的綁架。 和我一起被綁走的，還有那個頂替了我人生的假千金，江雨凝。 黑暗的倉庫裡，綁匪的刀抵在我的脖子上，電話那頭傳來我親生父親江振庭冷漠如冰的聲音：「一個億，我們只救得了一個。雨凝從小身體就不好，不能受驚嚇。」 我的親生哥哥江澈，那個永遠溫潤如玉的天之驕子，語氣裡聽不出一絲波瀾：「爸，別猶豫了，先把雨凝換回來。」 而我那個血緣上的弟弟江曦，更是歇斯底裡地嘶吼：「你們敢動我姐一根汗毛試試！至於那個鄉下來的野種，死了就死了！」 最後，是我的生母，她哭著說：「對不起……但雨凝是我們疼了二十年的女兒啊……」 電話掛斷，冰冷的刀鋒劃破肌膚，墜入冰冷河水的那一刻，我看見江雨凝嘴角那抹得意的、淬了毒的微笑。 意識消散之際，我只有一個念頭。 如果有來生，我絕不會再與這家人有任何瓜葛。